魔法小媽の樸心園

他曾經對我們說過不只一次，「我想這輩子我是不可能擁有跟自己全血緣的兄弟姊妹了，對吧？」

那語氣與神情帶著陳述事實般的直白，反倒是我，怔怔然地欲言又止，胸口間浮起落寞與疼惜的情緒。 

他的爸爸只簡潔的回應，"Yes, you are right." 

卜小熊在那當下沒有再說什麼，我們三人之間沉浸於瞬息的靜默裡，接著他很自然的跳到另一個話題聊起學校的事。

第二次是在一個豔陽夏末的午後，我們徒步從市區回家的路上，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邊走邊聊，小子突然問我們到底有沒有生孩子的計畫？然後話鋒急轉的舊話重提。那時的我其實剛懷身孕還未公開，即使親如卜小熊也不知情。

我不記得卜先生是否又對兒子說了一次，"Yes, you are right." 欸，若這回應真能撫平十歲孩子的缺憾之心，他不會再提一回。

我摟著他的肩膀輕聲說，「是的，你確實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不過，你可知道這世界上多的是許多擁有同父同母的兄弟姊妹卻猶如仇人或陌生人般的互動？這世界上也有許多獨生子女卻能擁有手足情深的朋友。所以在我看來，重要的不是血緣連結的多寡而是情份的深淺。不管未來的日子如何，你要謹記，只要你跟小公主相親相愛互相扶持，你們就一直會是一對感情親密的姊弟。如果以後你有個弟弟或妹妹，只要你們彼此相愛，就能無損你們是同父異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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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兄弟倆第一次相見已是十二天後的事。

星期六早上開始的陣痛，大頭龍卻遲至星期一黎明初起的時刻才誕生於這大千娑婆世界。我們原本計畫在那星期五接卜小熊過來共渡週末，卻因身體欠安，卜先生得同時照顧妻子與初生兒而作罷。當時的我，身體虛弱到沒有辦法自己照顧大頭龍三個小時讓另一半驅車往返至前妻家接哥哥過來。

我是多麼的希望大頭龍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天，他能跟所有他最親密的家人一一相見。九個月的懷胎期，他不只聽到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對他唱著一遍又一遍的自編歌：『親愛的寶寶，媽媽愛你。親愛的寶寶，爸爸愛你。親愛的寶寶，哥哥愛你。一家人都很愛你。』

哥哥？哥哥？哥哥在哪裡？

全程陪產的卜先生第一次將大頭龍擁入懷裡的時刻，我其實只有非常模糊的記憶。可我清清楚楚的記得，卜小熊走進房裡，安靜的坐在我身邊，小心翼翼的抱起他的弟弟柔聲跟他打招呼的場景。

我的視線在霎那間模糊，喉頭發緊，仍感疲憊的身體卻發出一聲滿意的低鳴─啊，我們一家人終於團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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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愛他的葛格。

他從來就不是個愛哭的嬰兒，可是當大頭龍還是個不會自行坐立的小寶寶時，哥哥回他媽媽家的頭兩天常會有情緒不穩容易哭鬧的狀況。

當他可以自行坐立時，兄弟倆常背對背各自安靜的坐在客廳木製地板上玩自己的玩具─哥哥玩樂高，弟弟玩木製毛毛蟲。

當他第一次看到哥哥對著他直喊「葛格」「葛格」的時候不過是十月初的事。他那時雖然早會說「把拔」「馬麻」但他不愛喊，只喜歡對著哥哥直喊「葛格」「葛格」。即使連葛格已經離開回他媽媽家，他還是會在曬衣架認出哥哥的內褲時、經過哥哥的房間時、看到哥哥的玩具時、爸爸回家時、玩著哥哥組給他的樂高挖土機時，一連喊著他心愛的「葛格」「葛格」。

葛格？葛格？葛格在哪裡？

一歲半的他，還不懂哥哥為什麼有時候會出現，有時候會消失不見人影。

一歲半的孩子也許不解世事，卻懂得愛與被愛。當他舒適的躺在哥哥懷裡盡情解放尿濕哥哥的褲子時，葛格不知所措想跳起來卻一動也不敢動怕失手將他摔落，仍緊緊抱著他，是愛。當他葛格圈著他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繪本唱著一遍遍把拔曾經對他哼唱的童謠，是愛。當他葛格私下觀察把拔如何逗他咯咯發笑，然後偷偷模仿所有的伎倆用在他身上讓他笑得如鈴聲響亮，那也是愛。

一個月只能相處兩個週末的兄弟，我不知道他們之間的情份能走得多遠多深。我能珍惜的只是每個當下兄弟倆在一起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