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與你握別
再輕輕抽出我的手
知道思念從此生根
浮雲白日
山川莊嚴溫柔
【摘自席慕蓉《渡口》】
【一】
她第一次離開阿爸阿母的身邊
此一別，竟是前往千萬哩外的北國
桃園中正國際機場的候機室
「妳一個查某囝仔出外丟愛經心！」
「好！」
她眼中含淚的揮別父母與前來送機的朋友
一轉身
夢想即將起飛的興奮
引領她勇敢的縱身躍入未知的天空
留下
在被窩裡相擁而泣的阿爸阿母
【二】
一直以來極少陪外子開車送孩子回媽媽家
除了給予父子倆一個半小時單獨相處的時光外
是因不忍在媽媽家門口
看著男人與男孩相擁道別的畫面
回到媽媽身邊時那遮掩不住的開心
摻揉著
爸爸即將在他眼裡的盡頭消失的落寞
純真無邪的臉龐竟浮現悲欣交集的情緒
一旁的我
心被揪著的為之疼痛
【三】
她數不清這是第幾次離開台灣家人的身邊
與她所愛之人離別 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明明是一個大人 卻會因分離的焦慮和家人鬧脾氣
這一次彷彿十三年前離家時的深刻
她除了對家人發脾氣外
離別的傷感會在不經意的時刻湧上
在人潮擁擠的公車上、捷運站
顧不得旁人眼光的暗自落淚
有誰明瞭她的不捨與離情依依
此一別 查某囝仔將蛻變成妻子與母親
她無法再像單身一樣 機票買一張就能回家
【四】
那天早上的空氣裡 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沉悶
明明是和無數個星期日一樣的
一家三口卻各懷心事的靜靜互動著
沒來由地
她與外子說話的語氣裡有ㄧ絲不耐
直到男人在她耳邊柔聲一句
引領她穿越表層的焦慮與不安
碰觸那內裡的柔軟與寧靜
午餐過後一家人做完家事
孩子放上BONEY M合唱團的耶誕專輯
臉上堆滿陽光笑靨的他 拉著大人一起跳舞
三人相擁 隨著舞曲扭腰擺臀
一陣無預警的鼻酸
抬頭迎上外子溫柔無比的眼睛
輕輕地在她耳邊呢喃 想哭就哭吧
她假借如廁 隨即奔至樓上的臥室
坐在梳妝台前 讓淚水恣意的在臉上流洩
淚海裡
她終能切身體會
查某囝仔的阿爸阿母
當年躲在被窩裡相擁而泣的複雜心情
謹以此文獻給我在台灣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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